早前在澳洲的退修營裏,我讓身體作主。
在這裏,時間的概念變得不一樣。雖然營內有一個規律的時間表,但身體可以作主,如果累了,下一個休息時間便可以去睡。這裏沒有電話,沒有要回覆的人和事,沒有急着要完成的工作,沒有一定要負擔的責任。我只是活着,做着生活最基本的事:吃、睡、上廁所和呼吸,我可以選擇如何回應身體的需要。
身體與我不同步?
我從來未曾跟我的身體如此親密,一直以來,我對身體感到害怕,因為「她」的表現並不一定與我的預期同步。在預定的午飯時間,「她」未必想吃東西,反而在工作時會肚餓起來;晚上應該休息的時候,「她」卻未必想睡;我想好好上完廁所才上班,然而「她」又沒有反應……
我常常好氣憤自己的身體,讓我做好多事情都不順心。我想駕馭「她」,讓「她」變成我理想的模樣。
不過,來到這裏,我才發現原來「她」並不是刻意跟我搗蛋,覺得「她」不合作,只是我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自己的身體。
剛來到退修營,我最大的擔心是食物,因為過午不食,即中午12時之後便不可以進食。在香港,我常睡到12時後才開始吃第一餐,這樣的我真的可以過僧人的生活,過午不食嗎?
一開始時,上午11時的午餐是我一整天最快樂的時間,因為不用捱餓,每一口送進嘴裏的食物都十分美味。那時發現有人開始儲存食物於晚上享用,心裏也有一陣掙扎,想着是否應該儲一點食物以備晚上肚餓難眠時頂肚?但原來我的身體適應能力超乎我想像,晚上沒吃東西,「她」竟然沒有喊餓,晚上也能好好睡去。原來我比起「她」更不能放下對食物的依賴及欲望。
過了沒有食物的一晚,翌日身體對食物變得更期待、更享受,我記得第二天早上,每口送到嘴的食物都顯得份外美味,那不單是食物本身的美味,而是經歷了非想當然之後所換回來的美味。
身體可以隨遇而安
我佩服我的身體,原來「她」可以隨遇而安;反倒是我認定一切事情都有其軌道和運作,一旦不在掌控之內,便會感到不安,總為了把一切放回應有的軌道上而掙扎躊躇。
睡覺從年少的時候便已成為我的難題,不能入睡其實是放不下,不讓及不懂得讓腦袋靜下來。因為靜下來會不安,會感到失控,腦袋有東西佔據,會感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。禪師Ajahn Brahm說,禪修就是放下,放下自我,放下執著,放下了就可以靜下來,讓身體睡去。
有的時候,男士對不安全的感覺要比疲累的感覺大,那便會更難睡去,因為要維持我的感覺。禪修就是一直學習如何把自我的感覺變小,修習一個更小的自我,容易放下,就可以安心的睡去。
文:侯雪媚(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——男士社交及情緒支援服務督導主任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