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明報專訊】早前到澳洲參加退修營,有一晚,禪師Ajahn Brahm說了一個故事。
從前有一個人跌入一口井內,他努力想爬起來,但在這口井外分別有一隻獅子和一條毒蛇,兩種動物都在等着傷害他。他努力掙扎之餘發現空中滴下了點點蜜糖,嘗着蜜糖的時候,他覺得很甜美……
然後?Ajahn說這個故事沒有然後,因為這就是人生。人生的故事,應該用一個寬闊的視框來觀賞;在這個視框之中,永遠存在着會傷害你、令你痛苦的獅子和毒蛇,但同時也會有點點的蜜糖供你品嘗,這些都是同時存在的。如果這個故事用來製作荷李活的英雄片,必然會將焦點集中在井底之人如何和獅子毒蛇搏鬥,鏡頭內可能有最凶險激烈的打鬥,以顯示主角的英雄氣概。故事最後主角必定能逃出生天,帶着蜜糖凱旋。
只是,人生並非荷李活英雄片,卻好像是侯孝賢和小津安二郎的電影,一個以廣角鏡淡淡然凝住了的畫面,井底的人不斷在努力,獅子毒蛇仍會存在。過程中出現的偶然變化,可能會是在這個超越時間的廣角鏡頭裏,毒蛇有時會變成了蜜糖,蜜糖過後又會變成獅子,但獅子、蛇和蜜糖卻永遠不會離開這個人生的視框。這部人生的電影慢慢會變成平平淡淡的風景,直到你願意承認生命中永遠有美好和殘缺,而你學會不去選擇只用特寫鏡頭,將自己的注意力聚焦在失意、挫折,或是成功的經歷上,可以用寬廣的鏡頭去擁抱人生的整個畫面,人生的故事才可以變得湯湯而流。就像侯孝賢曾在訪談中提及讀沈從文自傳後的感想:
「讀過《從文自傳》,我很感動。書中客觀而不誇大的敘述觀點讓人感覺,陽光底下再悲傷、再恐怖的事情,都能夠以人的胸襟和對生命的熱愛而把它包容。世間並沒有那麼多陰暗跟頹廢,在整個變動的大時代裏,生離死別,變得那麼天經地義不可選擇,像河水湯湯而流。」
從更小的自我進入「無我」
近年在西方興起的靜觀熱潮,其實很不西方。因為西方人一直強調個人的自我實現,自我超越,而東方的禪修訓練,或是佛教所着重的心性訓練、注意力訓練,卻是強調修習個人更小的自我,甚至是進入一種「無我」的感覺。
那種對自我變小的修練,起初的時候也有讓人感到不適,尤其我不是一個佛教徒,看到別人進禪修堂時,都會對佛像跪拜三次,並且是五體投地的跪拜,自我的意識對這樣的禮儀有點抗拒;但隨着每天時間慢慢過去,體會到這樣的跪拜,是代表自己對自我謙卑的訓練,到最後的三天,我已修習到能夠很誠心地做五體投地的跪拜,不會再以微小的自我而感到不安。
由於自我變小,一切在我身上發生的遭遇,感覺也不如以前的強烈,能夠以一個較寬廣的胸懷和微小的自我,來擁抱人生中不同的遭遇,這也是佛教教義裏修習去除痛苦的方法呢。
文:侯雪媚(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——男士社交及情緒支援服務督導主任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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